西頭遺址是黃土高原商周時期文明化進程的縮影,展示了商周社會的更替、人群的融合和社會的發展。這一發現為陜西涇河中游商周文明的研究打開了窗口,填補了中華文明探源中涇河流域商周時期的空白。這背后,有西北大學考古專業師生付出的大量心血。

探尋遺址下的文明密碼
西頭遺址由考古專家石璋如于1943年發現,當時稱為“南頭遺址”。2017年,西北大學等單位在詳細調查后,明確了遺址分布范圍和文化內涵,將其稱為“西頭遺址”。從2018年開始,西頭遺址區域系統考古調查正式開展。
2018年至今,西北大學、陜西省考古研究院、咸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單位對旬邑西頭遺址進行持續考古發掘,確認該遺址面積約300萬平方米,其中以商周時期遺存為主體,分布面積約200萬平方米。種種證據表明,該遺址是目前涇河流域考古發現中規模最大、等級最高的商周時期遺址。
“其規模之大在全國都很少見。”令西頭遺址項目負責人、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副院長豆海峰印象最深刻的是,在M90大墓中發現的一塊用來占卜的卜骨,“全國范圍內西周時期的遺址里,發掘出甲骨文的遺址不到10個。在古代,特別是商代和西周時期,能出土甲骨文的遺址一般都是商周王室或是諸侯的等級。”
今年4月,豆海鋒組織了近60人的聯合考古調查隊,進一步對整個涇河中游進行詳細調查,探尋掩蓋于遺址之下的文明密碼。
樂趣在于發現未知
2023年,旬邑西頭遺址入選“2022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
“每一個成功都不是偶然,西頭遺址考古工作能取得重大突破性成果,是考古人員多年來堅持不懈的結果。”豆海鋒說。5年多來,西北大學西頭遺址考古隊風餐露宿,無畏冰天雪地、烈日暴曬,用腳步丈量土地,以手鏟挖掘壕溝。而考古人的樂趣就在于不斷地探尋未知、發現未知、研究未知。“每下一鏟都是未知的。”

提起發現M90大墓中那塊帶字卜骨的情形,青年教師李曉健記憶猶新:那天他和往常一樣,每拿起一片骨骼都會搓一搓,看上面有沒有文字,但每次都是失望。當他的目光掃過那塊剛發掘出的肩胛骨時,突然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有字!”經再三確認是甲骨文字后,更是驚喜不已。
西頭遺址的墓葬在哪?這個問題曾長時間困擾著這群考古人。2018年至2019年間,考古隊對相關地區進行了多次勘查,卻始終找不到墓葬的位置。豆海鋒根據經驗多番勘查、確認地形環境后選定了一處區域,考古隊員向下鉆探了2至3米卻一無所獲,大家都想放棄了。“往下探,哪怕再多探一米也要繼續!”豆海鋒說。終于在土層下7米至8米處發現了墓葬痕跡。
此后,他們在這片區域發現了面積超過15萬平方米的大型圍溝墓地,墓葬近千座。目前已發掘中小型墓葬120座,馬坑3座。其中一座甲字形大墓發現大量殉人,為商末周初人群遷徙及周王室對涇河流域的控制方式等研究提供了十分難得的考古學材料。
需要“望遠鏡”和“顯微鏡”
每年4月至8月,西頭遺址工地都會出現一批大學生的身影,這里已然成為西北大學培養考古人才的重要“練兵場”。今年有近40名考古學、文物與博物館、科技考古、文物保護等相關專業的本科生和研究生在此實習。
從發掘一個探方開始,到領導一個工地、協調一處遺址發掘……田野考古伴隨了豆海鋒從本科到碩士、博士,再到從教的整個成長歷程,這也是許多考古人的縮影。“考古學是一門實踐性特別強的學科。只有踏遍山山水水、溝溝坎坎,親手去發掘、保護、整理,才能實現知識的融會貫通,真正掌握專業技能。”豆海鋒說,“我的協調、組織、管理等綜合能力都是在田野實踐中鍛煉出來的。”
“西頭遺址是我待過時間最長、耗費精力最多的一個工地。”今年是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商周考古方向博士生劉威在西頭遺址參加田野考古的第7個年頭,他將這里視為涵養自己的“寶地”。深度參與西頭遺址的發掘和研究工作,他倍感幸運。
“考古需要‘望遠鏡’,也需要‘顯微鏡’。讓遺物或遺跡開口‘說話’,讓文明、文化的力量影響到更多的人,這是考古人的追求。”豆海鋒說。